在电台工作10多年来,遇到过许多感人至深的事。
一天午后,我做完节目快下班时,突然接到一个中年妇女打来的电话,说她的女儿得了白血病,医生说她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星期……听得出来,这位悲痛欲绝的母亲,是在尽量压抑住内心的哀伤而用平静的声音和陌生人通话。她说女儿一直很喜欢我主持的《动感音乐》节目,每天都听,所以她想在近两天的节目里给女儿点播一首歌曲,可是她为了给女儿治病早已债台高筑,所以点歌的钱……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我心里一阵难过。听这位妇女的声音最多也就40来岁,那么她的女儿应该正是花样年华。这么年轻美丽的生命,还没盛开就要结束,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过早凋零,实在令人痛心。我说:好吧,我尽量今天就安排一首歌,希望您和您的女儿准时收听。她沉默了一下,好像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,就挂机了。
本来,我所主持的节目是一档有偿服务节目,点播一首歌曲要交纳100元费用,而且要有财务中心的发票,编辑部才给编选歌曲。我不想为这100元钱多生事端,于是就直接去财务中心交上钱,办了手续,临时又重新剪辑制作了节目。
当晚,《动感音乐》节目的第一首歌曲就是送给那个女孩的。我以她母亲的名义写了一段话送给她:“孩子,你是我们生命的天使,我们爱你,盼望你早日好起来……等到春天,我们一起去看江边的垂柳,看天子湖的荷花……”当音乐响起时,我静静地坐在演播室里,想象女孩听到歌声后的惊喜与幸福,心里深感欣慰。果然,第二天,妇女打来电话说:“谢谢,昨天晚上那一刻是女儿最快乐的时光。”然后她便无声地流泪,我无言以对,只好陪她沉默。
挂断电话后,我思考了一会儿,决定晚上再给那个女孩点播一首歌曲,不仅为了感谢她作为忠实听众对我这个节目的厚爱,同时我也真心期盼能出现奇迹。
财务中心那位同事和我共住一个宿舍,见我连续两天去给同一个女孩点播歌曲感到奇怪,晚上就寝时问我是什么原因。我告诉了她,她也为这位风华正茂的女孩惋惜,于是化名雨露也给那个女孩点播了一首歌,还附上了简短的留言:“祝你早日康复,雨露再一次问候你,盼望有时间和你一起到春天的窗外,去捡拾那一片片温暖的阳光……姐姐和你约好,这个冬季结束了,我会去看你脸上的春色……”
从那以后,几乎每天都有人给那位身患绝症的女孩点播歌曲,有时甚至一天有两三个人同时点歌给她。一开始只是我周围所认识的同事,到后来,许多给她点歌的人我根本不熟悉,只知道他们都是有爱心的人。为此,我每天做这个节目的时候,都怀着崇高的使命感,感到这份工作神圣无比。
转眼两周过去,一天,那位妇女又打来了电话。我接通电话,便听见她沉重的呼吸,然后像我预感的那样,她说:“女儿走了,走的时候听着歌,脸上带着笑意……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的问候,你们给了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……”
放下电话,我心里一阵黯然,那么多的爱还是留不住她的生命。
此后很长一段时间,依然断断续续有人给那个女孩点歌。虽然她已听不到了,可我却始终固执地认为,她依然可以感受到我们对她的关爱。不止一次,在梦中,我甚至看到她的微笑像花一样在天国静静盛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