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散文:蝴蝶泉纪事

　　蝴蝶泉，就是大家熟悉的电影《五朵金花》里阿鹏、金花对歌谈情的地方，位于大理点苍山最北峰云弄峰麓神摩山下。到云南二十多年了，陪同一批批外地友人来这里，真的记不清有多少次了。而每一次到此，时光都不由闪回到我小的时候。
　　那时候，还不知电视机是啥样子，全国人民一年只能挤到电影院看二十多部国产电影，而且全是大跃进大炼钢铁的一片红的故事内容。于是，当年的周恩来总理说爱情片太少了，指示长影拍一部爱情片。接受了这个政治任务的长影总编室全体出动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，终于在云南找到了一个《十二朵金花》的题材，接着又群策群力，七修八砍地硬把作者束手无策的《十二朵金花》砍成了七朵，最后修成五朵的剧本。
　　可是，当长影的摄制组到云南来拍摄时却傻了眼儿，原来这儿独特的生态平衡早已被破坏殆尽，蝴蝶早已绝迹，所谓的蝴蝶泉也早已成为社员饮牛的烂泥塘了。无奈之下，美术师只好全凭想像在摄影棚里搭了一个蝴蝶泉，电影中最后金花和阿鹏对歌谈情的那首《蝴蝶泉边》是在长影的摄影棚里唱的。那时候，刚上小学的我就是跟在妈妈的身后，在摄影棚里亲眼目睹了拍这场戏时的情景。那情景，至今还历历在目。
　　再后来，电影《五朵金花》和插曲《蝴蝶泉边》几乎天下人人皆知之后，这儿的人才根据摄影棚中的蝴蝶泉的样子，重修了这座蝴蝶泉。就这样，梦幻变成了现实，一座烂泥塘渐渐变成了名扬天下的神奇美丽的地方。
　　来云南后，我也曾数次和一些云南朋友讲起过这个故事，不过他们都显得不服。他们说早在300多年前，徐霞客在游记中就写到过：蛱蝶泉之异，余闻之已久。
　　有的更不无卖弄地侃侃而道：“徐霞客闻之已久的蝴蝶泉有三绝：泉、蝶、树。蝴蝶泉的水是从岩缝沙层中浸透而出，没有任何污染。而且蝴蝶泉是四个潭，并不是一个烂泥塘；蝴蝶泉公园内，不说凤尾竹、圣诞树等夹道迎客的新栽林木，也不说满山遍野的松林、柏林、棕榈林、茶林、杜鹃林、毛竹林，就说蝴蝶泉边的合欢树吧。知道吗？这株夜合欢树，每当四月初开花时节，白天花瓣张开如一只只蝴蝶，夜晚又花瓣合拢吐出阵阵扑鼻清香。蝴蝶是会飞的花朵，这合欢树的花朵是静止的蝴蝶；最后说蝶。蝴蝶泉蝴蝶种类繁多，每年阳春三月到五月间，蝴蝶大的如巴掌，小的如蜜蜂，成串悬挂于泉边的合欢树上。盛况最空前是四月十五日，这一天被白族人定为蝴蝶会。徐霞客在他的游记里曾作过这样的描述：还有真蝶万千，连须钩足，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，缤纷络绎，五色焕然。郭沫若于1961秋到大理游蝴蝶泉时，也曾写下蝴蝶泉头蝴蝶树，蝴蝶飞来万千数，首尾联接数公尺，自树下垂疑花序的诗句。”
　　我接过话头，也几乎一口气地说下去：“你说的，是近些年人们编的蝴蝶泉导游词，如果我没记错，最后还应该有这么几句话，‘如果来得不巧错过了蝴蝶会，也不必遗憾，蝴蝶泉以南新建的蝴蝶馆，真实地再现了蝴蝶泉边蝴蝶的生态、品种以及与蝴蝶有关的蝴蝶文化，为不能亲临蝴蝶会的游客提供了了解蝴蝶泉奇观的珍贵资料。对么？”
　　不待回答，我又道：“首先你说的三绝之泉，蝴蝶泉原本一潭，另三潭是近年来公园管理者蓄积起来的泉水；你其次说的三绝之树，你自已也说凤尾竹圣诞树等是新栽的迎客林木；至于你最后说的三绝之蝶就更不用多说了，因为徐霞客和郭沫若一个说蝴蝶连须钩足，一个说蝴蝶首尾联接，细节大相径庭，说明两位文人都因时序不合而未亲睹，至于后人和别人，又有谁亲眼见过蝴蝶成串悬挂于泉边树下的奇观了？”
　　“你、你居然说这蝴蝶泉是骗人的！那你讲的故事又怎知不是骗人的？”
　　“别再对我说不信，看看吧，这就是当年长影《五朵金花》的美术师在摄影棚中搭制蝴蝶泉的气氛图。”直到这时，我才拿出了最有力的论据。
　　看着那张十分珍贵的历史资料，云南的朋友们自然是只有瞠目的份了，但他们的表情却由不服转变成了气愤。『作者：墨_茗』
　　我也不禁哑然了，忽然感到我的故事不仅会影响到蝴蝶泉的旅游收入，更重要的是亵渎了他们心中的某种神圣。
　　“一位远方来的阿鹏哥问为什么看不到蝴蝶泉边的蝴蝶？咯咯，那是你们不巧，错过了蝴蝶会，不过也不必遗憾，蝴蝶泉以南新建的蝴蝶馆真实地再现了蝴蝶泉边蝴蝶的生态……”那边，当地的导游小金花在对一群游客说着导游词。
　　我和友人们不禁相顾莞尔。
　　云南的朋友忽然大笑道：“哈哈，现在你们拍电影电视的不多是戏说嘛，这旅游么，当然也可戏说，戏说。”
　　是呀，现在的人们都知道月亮是怎么回事，可谁又因此而否定了《嫦娥奔月》那动人的传说；明明知道人死了不会化蝶，然而人们不仍然在世世代代地演绎着《梁山泊与祝英台》么？
　　现在的历史就是在白族人心中，蝴蝶泉是一个象征爱情忠贞的泉。每年蝴蝶会，四方白族青年男女都要到这里，“丢个石头试水深”，用歌声找到自己的意中人。
『作者：墨_茗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