忧与爱
人们说,社会是和谐的,所以“一个都不饶恕”的鲁迅是要撤退的;人们说,社会是有爱的,所以沉郁顿挫的杜甫是要被重新解构的。似乎那些亘古的忧虑是天地间大爱中的刺耳杂音。
可是我们时常见到的是,肤浅者用富丽堂皇的“爱”的金线织出灿烂却脆弱的锦绣华图,而先圣却凝着忧郁沉涩的目光将“爱”字写得那么巨大、那么沉重。
不幸的是人们对于“爱”的追求过于狂热,以至希冀掩盖所有悖于爱的主旨的一切事物。就像“最近很忙”的杜甫,总是一副苦吟愁叹形象的他显然不合社会的主旋律。人们自然知道“诗圣”的心中确实有天下苍生的大爱,但仍对他极端的表态方式心存芥蒂。于是一番精彩的涂鸦,诗圣以一种更为“亲民”的形象重见天日。这种娱乐化的方式在传播上具备先天性的优势,但愈是传播得泛滥,越让人觉得理性的匮乏与交流的无望。正如赫塔•米勒所说:欣赏俏皮的、近乎天衣无缝的幽默,也意味着美化他的离题。杜甫失去了忧虑的本质,他的爱又将寄托在何处。
历史早已告诉我们,一团和气的清明局面下,弥漫的是虚假的爱,真正包藏的是不怀好意的祸心。没有那戳破假象的忧虑的诤言,爱的阵地迟早失守。自然地,我们会想到为人民鼓与呼的彭德怀,他的铁骨风范与理性本质似乎刺扰了大跃进的一派繁荣,但他那恼人的谏言却真正把新中国拉回了悬崖边。不和谐的忧虑中,是柔情似水。
然而胜负一明,时代渐远,战血为雨露洗得干干净净,人们便以为先前的世界是太平了。爱的表达方式再也不能是沉重的忧了。就像喜羊羊总是会战胜灰太狼一样必然,爱的诠释方式只有一种,那就是爱。
人情固重难而轻易,喜新而厌旧,可以理解。但窃以为,“忧”时时刻刻都应当是一种不朽的时代精神。它自出生起便天然与爱捆绑在一起,借用数学的语言讲,忧是爱成立的必要条件。“君子疾末世而名不称焉”,可非但是末世,即使是开明的盛世,也要有那么几个疾人民之所疾,忧天下之可忧,敢于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的人。而他们是时代的瑰宝。
没有忧的爱,就像没有纬线只有经线的布,一扯便断了个两截。
[简评] 深刻的思想、老道的语言,直陈世态之伪美、无忧之爱的虚浮。论述简洁清晰却又鞭辟入里,凸显了忧之于爱的价值以及大忧方显大爱的观点。一气呵成,气势博大,令人痛快淋漓。(潘大春)